紅鷹城，昨天城市裏還處處劍拔弩張，即便有維克侯爵的部隊彈壓，氣氛仍然緊張，今天卻萬人空巷。

市民們湧到各處公共場所，聚在一塊塊幻景屏幕前，呆呆看著屏幕上的雲海深空。

當無數拉著白煙的利箭遮蔽了大半畫面時，驚呼和歡呼聲混在一起，紅鷹城喊聲如潮。

市政廳裏，斯魯喀諾正在朝維克豎大拇指（這個動作是從赤聯幻景劇裏學的），用欽佩的語氣說：“侯爵英明，用直播來穩定人心，等結果出來，不管是哪邊的頑固派，也不敢再鬧事了，只能乖乖的離開，高，實在是高。”

維克笑著擺手，看似矜持，也有些自得：“這只是小花招，重點是允諾市民可以隨意離開。到時候形勢清楚了，他們自然會做出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喔喔！這是……鎖定魔導器！？”

廳堂的屏幕上道道帶著弧度的白煙射向天際，斯魯喀諾興奮的拍起了大腿：“果然啊，赤聯有新的底牌！”

這時候的傳奇德魯伊已經完全站在赤聯立場了……

兩人瞪大了眼睛，放輕了呼吸，等著這一波攻擊的結果，異樣的嗡鳴聲響起。

不是直播裏的動靜，而是從門外傳來的。

侍從急急奔進來：“侯爵！赤、赤聯機群！”

兩人也顧不得看結果了，沖出廳堂，一看天空，同時倒抽口涼氣。

至少上百架赤聯戰機自紅鷹城上空掠過，分作高低兩層。下面應該是三文魚攻擊機，上面是沙丁魚戰鬥機。

“赤聯還有力量向瑞瑪科發動進攻？”

斯魯喀諾如釋重負的道：“這麽說哭泣沙海那邊的情況很穩了。”

維克卻有不同看法：“未必，也說不定是怕瑞瑪科呼應主力艦隊，讓他們難以應付，所以搶先動手呢？”

天空中的每架戰機裏，所有飛行員和武器官耳機裏都回蕩著第一方面軍指揮官威爾森的凜然話語：“盡量削弱敵人的力量，尤其是摧毀那些魔導技術裝備，確保瑞瑪科無法響應主力艦隊的進攻。當然你們必須更謹慎，註意保存自己。尤其是沙丁魚機組，你們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任務。”

沙丁魚的機組們神色凝重，的確，這不過是他們的佯攻。掩護三文魚空襲之後，他們就得機不落地的飛回伽瑪區航空基地，在那裏集結待命，準備阻擊帝國主力艦隊。

如果雄鯊和角鯨沒能得手的話，他們就是最後一道空中防線了。

紅鷹城以北，帝國軍團駐地，警報聲大作，士兵們湧入掩體和防空戰位，魔導飛機紛紛起飛。

指揮部裏，參謀向瑞瑪科建議：“除了警戒的三艘浮空艦外，正在維修的浮空艦裏也有三艘可以馬上起飛迎擊。”

瑞瑪科緊緊盯著墻上的屏幕，抱著胳膊沈吟，屏幕上正在直播哭泣沙海空戰。

片刻後他斷然搖頭：“陛下既然沒有指示，我們這邊應該盡量保存實力。通知艦隊，守護維修場地，一艘浮空艦……不，一艘飛舟都不能出擊！”

其他參謀愕然，正要建言，瑞瑪科又道：“我們也不能只是被動挨打，讓貝特蒙德騎兵軍團、達爾曼特第三軍團和瑞姆戰車軍團出擊！包圍紅鷹城，擺出攻城的架勢但不要真的打進去。”

參謀們交換著默契的眼神，這三個軍團是瑞瑪科手下的雜兵，沒多少魔導技術裝備。讓他們當炮灰牽制赤聯的空中攻勢，總長似乎在向冷漠無情的統帥轉變呢。

紅鷹城南面，旅人曠野裏，一隊隊魔導戰車轉動五對負重輪，揚起道道塵土，朝著北方前進。

“不要覺得我們只是當配角敲邊鼓，我們的任務是光榮的！”

第二裝甲旅旅長尤斯卡爾的嚴肅話語回蕩在突擊集群的戰術網絡裏：“在這場戰爭的棋盤上，我們每前進一步，每消滅一個敵人，就能多獲得一點籌碼！不必再關心哭泣沙海空戰，專註在我們的戰鬥上！”

山雀步兵戰車裏，穿著軟甲的狗頭人們跟著尤斯卡爾的講話不疊點頭，他們的隨身助手可以實時將通用語翻譯成狗頭人語。

如果是在平時，這些狗頭人仍然會不脫本性的嗚嗚汪汪，吵鬧不休。但現在他們卻認真的檢查著坐姿狀態的狗頭人裝甲，確認每一個部件都是完好的，所有彈藥都已經帶齊。

這是他們狗頭人以赤聯正規軍士兵的身份，作為游擊步兵登臺的第一戰。

就像大導師雷茲林和大主祭咕嘎說的那樣，要充分發揮狗頭人頑強善擾，絕不硬剛，但又絕不消失，讓敵人心煩意亂加頭痛，最好惡心死他們的鼻涕精神，以此來證明狗頭人戰士的價值。

………………

樣式怪異，很像一頭放大了若幹倍的巨龍，但龍翼又縮小了若幹倍的浮空艦沖破雲層，邇香那連接天地的黑氣之柱赫然顯現。

羅姆羅斯立在類似龍頭的艦首處，身姿挺拔，披風獵獵，眉頭卻緊緊皺著。

“陛下，還不舒服嗎？”

身著法袍，面目罩在兜帽裏的女子在他身後恭謹低語：“適應一下就好了，陛下以自己的力量跨入傳奇，感知自然會變得更加敏銳。”

羅姆羅斯嘆道：“這艘浮空艦的龍魄一直在哀嚎，我聽得清清楚楚，很不舒服。奧術師搞的龍魄艦到底是不是正途，我現在越來越不確定了。”

女子笑道：“嘉拉希恩和米拉波奧斯身為巨龍，對這種事情都沒什麽異議，陛下身為人類，反而覺得不妥？”

羅姆羅斯搖頭：“正因為是人類，才覺得不妥啊格芮塔。忒溫絲就強烈反對，這些事情我只好瞞著她。”

格芮塔嘴角微微翹起，仍然保持著溫和語氣：“可赤聯那邊也在幹同樣的事情啊，他們的城市防護結界，都是用傳奇的靈魂核晶當虛靈中樞，還包括我的一個老熟人培羅。他們面上宣揚靈魂自由，底下卻在用最殘酷的手段奴役凡人靈魂。”

羅姆羅斯神色有些恍惚，苦笑道：“這不一樣，他們那幫人的標準是有些奇怪，但絕對不是邪惡的，不然奇麗殿下也不可能追隨赤紅女士和教導李奇。”

格瑞塔的嘴角又向下拉，她沒有接奇麗這個話題，而是說起了眼前的事情：“可邇香這邊，不管是李奇還是奇麗，陛下都大大的得罪了他們啊。”

羅姆羅斯舉手揉臉頰，發出糾結的低哼：“不把伯隆……也就是本恩的遺體拿到，徹底消除祂的影響，暴政教會就沒辦法革新，暴政之神也沒辦法回歸中立，我也始終無法擺脫被那個暴政之神浸染的威脅。”

“你說得對，我必須跟特蕾希婭妥協。在這件事情上，只好對不起奇麗殿下，還有李奇了。”

格芮塔擡頭看羅姆羅斯的高大背影，兜帽滑落，原本因為高聳顴骨和薄薄嘴唇帶來的銳利尖刻氣息消散大半，讓她的氣質柔和了許多，顯出幾分美麗。

她想說什麽，但停頓了一下才出口，也遮掩了那絲柔和：“赤聯在哭泣沙海截住了特蕾希婭的主力艦隊，用的魔導飛機，發射的武器是我們從未見過的。有了這樣的底牌，那場戰鬥應該沒什麽懸念，所以他肯定會來邇香，陛下有了跟他甚至奇麗殿下戰鬥的決心嗎？”

羅姆羅斯沈默，讓他心煩的顯然不是撐起這艘浮空艦的龍魄，而是格芮塔說的事情。

格芮塔再道：“我建議陛下穿上龍魄甲隱藏身份，真的遇上了他們，由我帶隊阻止。哪怕我跟他們打得頭破血流，也只是我個人的責任，跟陛下無關。”

羅姆羅斯有些猶豫：“這……恐怕不容易吧？”

格芮塔揚起眉梢：“陛下，別忘了我也晉升到了傳奇，還有龍魄甲和奧術傀儡。就算打不贏他們，至少能為陛下爭取一些時間。”

羅姆羅斯又沈默了一會，點頭說：“好……”

再壓低聲音：“要小心，不要死了。”

格芮塔楞了楞，淡淡笑道：“是，陛下。”

羅姆羅斯聲調又變得昂揚：“也要有自信啊格芮塔，雖然在天空這個戰場，我們才起步，離赤聯和曙光差得還多，可在地面上，我們的精銳應該不輸於他們了。”

“真的要打起來，我也希望你能全力奪取勝利，讓李奇好好看看我們的能耐，能讓奇麗殿下大吃一驚的話就更好了。”

“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機會跟他們撞上，秩序女神更不想看到他們。他們想進入邇香，還得突破特蕾希婭布置在邇香外圍的人手……”

話沒說完，幾公裏外的雲層猛然破開，數十架深灰塗裝魔導飛機組成的機群出現，嗡鳴著飛向黑氣之柱。

這邊浮空艦上陣腳大亂，尖利警報聲催促著士兵各上戰位。

羅姆羅斯也是瞠目結舌：“那是……李奇他們？”

旋即他額頭綻起青筋：“下面的天空監測是怎麽回事？這麽大一個機群，在帝國境內飛了幾千公裏，居然沒一個監測站發現！？”

耳上掛著的傳訊器微微震動，聽了片刻，羅姆羅斯無奈的嘆道：“李奇那個狡猾的家夥……偽裝成接布萊德移民的運輸機……”

他沈聲說：“加速！他們降落之後肯定會被特蕾希婭的人攔住，我們還可以搶在他們前……”

格芮塔低聲驚呼又打斷了他，看到機群一點也沒降低高度的意思，朝著黑氣之柱直楞楞沖過去，羅姆羅斯瞪大了眼睛。

好一會後，他感慨的道：“不愧是奇麗殿下教導出來的啊，真是……瘋狂。”

………………

魔鬼魚駕駛艙裏，凱瑟琳怒目咬牙，似乎眼前的黑氣之柱就是個超巨型的OSS，而她馬上要投入OSS戰一樣，身上都溢出了淡淡的艷紅光塵。

“操縱桿快斷了……”

李奇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響，一臉是汗的提醒她。

凱瑟琳放松了，後面又響起噠噠噠的聲音，轉頭看是伊芙在抖腿。

李奇趕緊安慰：“不要緊張，相信凱瑟琳，相信大家。而且我們坐的是魔鬼魚不是安康魚，在腐化之氣裏受到的不良影響小得多。”

二十架魔鬼魚運輸機由十架沙丁魚護航，偽裝成接布萊德移民的機群，沿著原本的航線進入神聖意志帝國上空。騙過了地面的監測站和天上的巡邏機，在邇香西面猛然轉向，直接沖入邇香結界。

李奇這支混成突擊隊準備用這種方式繞開羅姆羅斯和特蕾希婭的攔截，現在看來是成功了。

套著超小號魔女武裝的菲妮嘿嘿笑道：“她不是緊張，是在抖尿，肯定忘了插管子。”

伊芙一跳而起：“我插好了的！我是緊張！我馬上要回家了，家鄉還變成了地獄，說不定我還能看到活屍化的姐妹和導師呢，我能不緊張嗎？”

緹娜沒說話，偷偷把手伸到什麽地方按了按，然後松了口氣。

歐蘿拉維持秩序：“菲妮你閉嘴！活躍氣氛也不要走下三路！伊芙你也不要害怕，沒讓你沖鋒陷陣，打冷槍就行了。”

旁邊卡琳捏著頭頂的太陽花說：“我一點也不緊張，我已經是個植物人了。”

茵絲叫道：“打了打了！打起來了！”

她把絲絲電臺傳來的影像發給大家，魔女們喔喔叫出了聲，正是哭泣沙海的雲海上，若幹魚刺導彈劃空而去的畫面。

李奇將畫面遠處那些黑點放大，看到的是怪模怪樣的飛行器，像是飛舟套了個屁股後面裝螺旋槳的殼子，皺眉道：“這是帝國艦隊護衛內圈的新式飛舟吧，那些先導飛舟和巨龍呢？按理該先跟它們交火啊？”

特蕾希婭從海瑟薇那邊淘來了很多飛舟核心，除了制造增強版飛舟外，還發明了在飛舟上套層殼子加裝螺旋槳的怪胎。這種飛舟速度也就三文魚攻擊機的水平，但保留了飛舟的升限和機動特性，正適合用來做艦隊的內圈護衛，外圈護衛仍然由純粹的飛舟充當。

這些情報也是圓鉤通過信風網絡和聯合通訊網的暗網，用金蒲耳買來的。

現在雄鯊沒有跟外圈護衛交火，反而直接沖到了內圈，浮空艦應該就在這些“雜種飛舟”後面不到十公裏。

看雜種飛舟的數量，曙光帝國居然還搶在了赤聯前面，先發明了航空母艦啊。

“應該是林德的臨機處置……”

李奇關閉了影像，這不是他現在該關心的事情。

“魔女們……”

李奇離開副駕座位，站在機艙裏，對大家說：“我的魔女們，準備好了嗎？”

歐蘿拉、菲妮、緹娜、卡琳、伊芙、蕾塔娜、茵絲、米絲，以及充當駕駛員的凱瑟琳同時呼喊：“時刻準備著！”

裏面混雜著一個粗獷的嗓音，李奇瞪了薩達爾一眼：“你閉嘴！”

飛機風擋前，翻滾著的濃郁黑氣迎面撲來，像地獄一般將機群吞噬。

………………

哭泣沙海上空，一個中隊二十架雄鯊發射出四十枚魚刺導彈，以接近兩馬赫的速度飛向六七公裏外的敵機。

打頭那架編號14041的雄鯊裏，戰鬥魔法師出身的薩繆爾緊緊盯著視野裏的敵機，給後座巡林客出身的武器官指示鎖定目標。武器官佩普把頭盔撓得沙沙響，嚷道：“我能感覺到，就在前面！每次要抓著大家夥的時候，我的頭皮就會發癢！”

薩繆爾正要訓斥他，鷹眼鏡裏的敵機機群後方出現一片模糊黑點，放大一看，他也叫了起來，因為太興奮喉嚨都在發抖。

“帝國艦隊在雲線上！”

“我看到了……三十，小紅在上！我看到了至少五十艘浮空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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